打印

新(疆)西(藏)游记

什么是符合圣经真理的教会架构呢?那就是拼图形的教会架构。各地教会都是直接由教会元首耶稣基督领导,大家都直接对耶稣负责。耶稣不是一个空洞的人物存在,他曾经死过,然而他死后第三天复活了。现在他长远活着,正在天父右边为我们作中保。有这位活着的耶稣领导我们,我们不需要任何软弱的人来领导我们。世人都跟我们一样是软弱的族类,都跟我们一样需要耶稣的拯救,以他真理的教导救我们脱离错误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在教会里,神设立了五重职分。1、使徒;2、先知;3、传福音的;4、牧师;5、教师。教会没有神职人员和平信徒之分,只有全时间在神的家中服侍和带着自己的专业服侍之分。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五重职分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都可以成为神的仆人和侍女。不错,在教会中有差不多十分一的人不从事世俗职业,专以祈祷传道为事。但是,这些人不能被认为是教会的元首,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在基督的教会里,领袖人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是权力人物,而是服务教会的人物,故此有仆人侍女的说法。现在在世俗社会里,把权力人物叫成是人民公仆,是很搞笑的。然而,曾几何时,这个公仆的说法就是从圣经真理过来的。
洪秀全当年若是不把自己当成是教主,而在神所设立的五重职分中找到自己的职分好好地来服事神和服侍神的教会,他就不会陷入最后的灭顶之灾了,他也就不会在社会上落下如今这样的骂名了。我总觉得当年洪秀全的失败不仅是对圣经全面真理认识不足的问题,还有就是他没有遇到很好的带领人的问题。那时有些西方宣教士开始对他创立“拜上帝教”很关注,但后来看他路走歪了,就离弃了他,使他越来越往错误的路上直奔了。
当然,不能怪西方宣教士离弃他,他有没有一颗受教的心也举足轻重。洪秀全是个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人,他的独断专行也是他失败的重要原因,所谓性格造就命运嘛。基督徒走生命的道路十分重要,自己愿意把自己交由神来改变,愿意被神塑造,被神修理成功为一个合神心意的器皿十分重要。
洪秀全的失败给今天的基督徒,尤其是一下子被推到领导位置上的基督徒是个借鉴。任何时候都必须清楚教会的元首是耶稣基督,当自己被推崇时,更要警惕魔鬼正在用一张大网想要把那些一度被神重用的人网罗进去,捆绑起来。
今天中国教会,尤其是农村教会有一大批像张明选这样的人物。他们原本很质朴,对主的命令义无反顾地去实行,因而就被推上领袖的位置。感谢神,当今的中国教会与洪秀全那时代不同了,我们今天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那么多的前辈他们成功和失败的经验教训都可以成为我们的财富,帮助我们走在真理中。虽然也有诸如“三班仆人”,“东方闪电”,“三赎教”等异端邪说想要步洪秀全的后尘,想要自立门户在基督之外搞自己的邪教,但是他们注定是失败的下场。因为今天是神在中国教会掌权,没有人想要窃取中国教会的领导地位。
诚然对于张明选这样一批神的仆人,他们在权利面前会要经历试探和诱惑,他们能否得胜是他们自己需要来靠主的。但是我们如何看待他们,也是我们这些讲理性的基督徒必须正确面对的。
通常我们会将他们看成是“草莽将军”之类的人物而加以藐视,但是这种藐视正是神所厌恶的。圣经说道:
【箴6:16】 耶和华所恨恶的有六样,连他心所憎恶的共有七样。
【箴6:17】 就是高傲的眼,撒谎的舌,流无辜人血的手,
【箴6:18】 图谋恶计的心,飞跑行恶的脚,
【箴6:19】 吐谎言的假见证,并弟兄中布散分争的人。
高傲的眼是神厌恶的首恶。面对像张明选这样的基督徒和传道人,我不敢说别人如何,至少是我很容易高傲露头。既然我知道这是神所厌恶的,我就必须悔改且摒弃以这种眼光看他们。否则,我将受到神对我的阻挡和责罚。
神阻挡骄傲的人,赐恩给谦卑的人。张明选现在情况如何我不知道,但至少当年我认识他时,他是谦卑的,也是肯受教的。或许他只是在我们这些他认为的有水准的基督徒面前肯谦卑、肯受教,而对那些常常跟在他身边的人就没有这种谦卑受教的心。这岂不是更使我们有一个责任吗?对于那些站在教会领袖地位上的人,要多多地为他们祷告,并给他们以真理的教导,使他们在牧师的职分上好好地尽忠。
张明选显然已经成为基督教界里冒尖的人物了。我可以肯定,政府对这种人物很头痛。他们坏事不做,因而无法制裁他们。但是他们的行动很影响世俗,常常对世俗是个挑战。过去对付这种人很容易,一个帽子扣上去,马上就解决问题,投入监狱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但是现在不行了,尤其是跟宗教挂上钩,那就更难对付了。每年在日内瓦召开的人权高峰会议,总有一些人不知从哪儿收集到的教会受逼迫的情况,作为中国人权存在的问题提交出来。
老实说,我对自己也曾经被关注感到很不安。一方面知道神可以用这个办法保护我们,另一方面却深知依靠政治势力的可怕后果。圣经告诉我们:不是依靠势力,不是依靠才能,乃是倚靠耶和华的灵,方能成事。今天有些基督徒动不动就把自己或自己教会的事捅到国际政治舞台上去,并且依靠政治势力作为自己的后盾。对于这种情况,我不表示赞同。我们可以征询更多的基督徒为我们祷告,却不希望有人以政治手段来为我们赢得认同和尊重。
这一点可能张明选之类的基督徒要切切注意。美国政府的关注,小布什的关注当然可以被看成是神的帮助。就像圣经所讲的【诗118:7】 在那帮助我的人中,有耶和华帮助我,所以我要看见那恨我的人遭报。
但是我们仰仗的却始终只有神的灵,而非任何势力和才干。
当张明选听从神在内心的引导,骑着自行车全国各地穷乡僻壤四处传道时,当张明选躲在金水桥下,等候着江泽民出来要把神爱江的好消息传布出去时,我相信他没有想要依靠任何政治势力和任何人的才能的意思。但是当有一天,他成了美国政府和小布什关注的对象后,我要求神保守他的心怀意念,使他这时更仰仗的是倚靠耶和华的灵行事。
面对今天我和亚迪几近身陷囹圄,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我在基督的教会里,也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物。当然李刚知道张明选,不一定知道我。但是,如果我这次若被抓又被判,我相信在国际上又将会是一大新闻热点。不出几天,全世界都会知道我的消息,都会有声援我的声音。但是,我很诚实地说:我需要代祷,不需要政治声援。同时,我真的不希望我们国家仍然被那些不友好的政治势力声讨,我真的希望我们这些在中国的基督徒能够充分地享受宗教信仰自由的宽松环境。
政府对张明选之类的传道人已经不会轻易地抓捕了。我若在上海,也不会被抓捕,因为这样作对谁都没有什麽好处,对政府和对我们个人都没有好处。对政府,将会被看成人权状况极差的表现。对个人,为信仰被抓根本不会因此使这人改变立场,反倒是越抓越干得欢。

TOP

第十章        伊犁河水
当我们最后终于被释放出来,嚣龙和马连良用桑车载我们离开“霍城公安局”时,我很真诚地向他们表达了我的谢意。
我说:“谢谢你们的人性化执法。你们改变了我对新疆的错误看法,过去我以为新疆是个野蛮可怕的地方,我也不指望在这儿被抓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我知道自己看错了,你们在人性化执法方面无疑是走在了时代的前列,甚至比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都更在前面。我会记住在你们这儿经历的点点滴滴的,我会把你们人性化执法的情况告知世人的”。
当然我知道在这一切事物的表象后面有神的一双大手在掌管。他们说是弱者救了强者,是我的儿子救了我。但我知道是神救了我,神用一个软弱的器皿成就了他的救赎大工。
如何评估这次二十四小时被监禁的事件呢?凡知道此事的人,大都会看成那些公安人员对我们动了恻隐之心,才会不计我们做的不合适的事。所谓弱者救了强者,傻儿子救了乖妈妈,这也就是公安人员动了恻隐之心的写照。
是的,我也认为确实是公安人员动了恻隐之心,才使我们有了这麽个好的结果,被监禁了二十四小时后无罪释放。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我们的所有宣传品被没收了。据他们的意思是说,如果还给我们这些东西,我们一定还会去分发,到时候再被逮住就不能担保别的地方的人会放我们走了。所以为了我们的安全,还是把这些东西留在他们这儿更好。我向他们表示,但愿他们会好好地使用这些文字,让多人看到这些文字因而蒙神的救恩。巴不得神用他们的手去分发这些福音单张,送到需要的人手中去。
我更看重的不是我们被无罪释放的结果,而是神如何改变这些人的心,由刚硬的,想要狠狠地制裁犯事人的心而变成怜悯我们的恻隐之心的。其实这整个的过程就是神的灵运作的过程,是神怎样在人心中工作的过程?这些过程给我带来很深的思考。
通常人与人的接触都会产生人的各样情绪和情感。遇到很厉害的人,我们可能会有害怕、担忧等情绪产生。遇到很有本事的人,我们可能会有自卑和嫉妒等情绪产生。遇到很柔弱的人,则可能会有同情或轻视等情绪产生。总之,在人与人的接触当中,都会体现和表达我们各样繁杂的情绪、情感。
有些情绪情感是正面的,有些情绪情感是负面的。在人与人的接触中,使人产生正面的情绪情感不是很容易;而负面的东西却很容易会有。在一个伟人面前,你也许会产生尊重的正面情感情绪,但完全有可能你同时会出现害怕的负面情感情绪,也就是说,正面的情感情绪常常伴随着负面的情感情绪使我们在压力之中不得松弛。只有面对真正的那一位帮助者,才会让我们同时在敬畏中又有格外的放松,有身心灵全然的释放。
所以我们很难在这世间找到一位既可亲又可敬的人。母爱体现可亲的一面,父爱体现可敬的一面。我们终其生都在寻找我们所需的既可亲又可敬的那一位,那一位就是神。除非对神的认识有缺欠才会对神只有敬而乏有亲,正确地认识神会让我们感到神才是我们的满足。
有神的形象和样式的基督徒本该具有可敬又可亲的双重特性,使人在完全正面的情感情绪中。但往往别人对我们感到失望,就因为我们或者可敬不可亲,或者可亲不可敬。原因很简单,我们是在被神改变的过程中,我们要给别人时间被改变,也要给自己时间被改变。
有时候人的情绪情感很复杂、很矛盾。比如说:对于弱者,有可能会让人产生同情,但是每个人都不希望别人对自己抱有同情之心,原因是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是弱者。但是面对别人对强者产生的那种嫉妒情绪,又常常是自己不愿意受到的。
总之,一个人若是能够激发别人产生正面的情绪情感,我认为是很了不得的事。可惜的是,我们常常会使别人产生负面的情绪情感。比如我们的张狂会使人嫉妒,我们的强悍会使人害怕,而我们的柔弱也完全可能遭遇别人的蔑视。
然而,一个灵性刚强的人只会给别人带来积极正面的情绪情感表达。亚迪是个灵性强壮的人,看见他的人基本上都只会产生正面积极的情绪情感表达。也许初初的那一刹那,别人看到他的时候是流露出比较负面的情绪情感,会蔑视他。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使别人的情绪情感转向积极正面。
就像这次他与我一起遭遇捆锁吧。开始时他给人的印象是会同情他,甚至有些人会对他加以蔑视,认为这种样子不好好地在家呆着,跑东跑西给人添麻烦,还做出一些违法的事,让他们不得安生。可是渐渐地他们发现他不是那种令人讨厌,可以蔑视的人。他们发现他有许多常人没有的长处和优点。他虽然外部条件不怎么样,但他内心和流露出来的却是常人少见的喜乐和平安,以及十分的满足。他虽然看上去像是个弱智,却在电脑上能够做许多别人不能做的事。这样他把这些人从蔑视和同情的情绪情感带入到佩服和喜悦的情绪情感中。这是亚迪很特别的地方,是他灵性强壮的突出体现。
每个人有善恶两面,有的时候是善露头,有时却是恶露头。我们这些蒙主的宝血所救赎的基督徒同样有善恶两面,而且这善恶两面像是争战的两股力量一直在抗衡。有的时候,是善的一面占上风,也即所谓得胜;有的时候是恶的一面占上风,即所谓的失败。当你能靠主,就使善占了上风,若仅靠自己的力量,完全可能被恶所胜。
正是我们都无可避免有两重性,所以是把我们善的一面展示出来还是把我们恶的一面展示出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一个没有灵性的人,所表现的就是恶的一面。这并不是说他就是个恶魔,不是个有人性的人,不是说他没有任何人性中的善。而是这个善被压下去了,被他的恶压到底层去了。
信耶稣的人灵性被激活了。由于人的灵成了耶和华的灯,有神在他里面光照、引导,是非善恶清楚明白,于是善就会展示出来。而恶就会被忽略、被丢弃,这个人就活在积极正面的情绪情感表达中了。
无论是嚣龙还是马连良,抑或是买买提,我相信他们在短短的一天与我们的接触中,都经历了这种情绪情感的变化。他们开始一定很讨厌我们,一定也很蔑视我们。但是,在审讯的过程中,在观察我们一举一动的过程中,他们的情绪情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早我发现的变化是在马连良身上。他在我和孩子面前,开始是抱有那种漠然的情绪态度,随后他的父爱被激活了。他看到我对孩子的观念如此有别于他们的观念,他看到孩子在如此严峻的场合,有迥别于常人的心态。他整个的情绪情感都发生了变化,以至于他觉得他得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来看待我们所做的事。
相比马连良,嚣龙的情绪情感变化来得较晚。但是我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虽然他有过对我的恼怒,有过对我的厌烦,但是最终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最终他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我,不但不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敌视我,还把我当成可以倾吐心声的朋友。他一点也不讳忌地把对亚迪的好感表露出来,觉得这孩子使他的心境变好了,使他的恼怒消除了。
买买提的情绪情感变化不是我亲眼所见,但从最后对我们的判决我可以想象得到。我曾经因为知道他是局长,他有最后的定夺权而担心自己前夜对他的态度不够好会遭遇打击报复。事实是他没有对我们实行打击报复。他虽然第二天一直没露面,但我认为他在暗处的情绪情感变化也是显然的。通过嚣龙和马连良,我知道他对我们的立场了。他可以理解我们在这儿做的事,他不认为我们是违法犯罪分子。只是他以为我们在敏感的地区、敏感的时间里做这些事不合适。为了使我们在新疆其他地区不遭遇在这儿同样的麻烦,他把我们的单张收去。他自始至终没有认为我们单张的内容有问题,也没有认为我们的信仰有问题。
我和亚迪带着复杂且感恩的心离开了这个被囚的地方。除了我们传福音的辅助品——单张外,什么都没有减少。可是我们却增加了许多,最大的收获是增加了经历。我们经历到神的同在,经历到神的保守,经历到神的安慰,更经历到神分分秒秒的指引。
我没有再回到“菜根香”饭店。从霍城公安局出来后,我一时三刻还不太相信真的已经脱离了捆锁。于是我们匆匆忙忙地离开这个地方,奔赴下一站。
亚迪对单张被扣心存不满和遗憾。我理解孩子的心,他这是认为我们就像一个战士武器没了。我对此没什么可遗憾的,就像我对嚣龙他们讲的,没有单张了,我们还是可以传福音,可以用口传。然而,亚迪说话不清楚,让他用口传是有困难的。我安慰他说:“你不是拉萨路吗?拉萨路可是一句话也没说,福音就从他身上出去了。”
是的,亚迪就是个活活的拉萨路。他其实不用说什么,人家看到他的样子必定会对他产生好奇,想要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啦?这时只要我开讲,福音就出去了。
但是亚迪肯定还是希望他能做点什么,包括给人派单张之类的事。我一路看来,他在给人单张时,充满了成就感,现在没有单张了,他大概觉得自己可做的事不多了,心里便十分难过。
亚迪说:“妈妈,我们回上海吧!本来我们就不是来旅游的,我们是来传福音的。既然已经受阻,不如回去。再走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
我呢,与亚迪有些不同的负担,也有相同的负担。相同的负担就是传福音,不同的负担是我要做些考察,对新疆的人文环境和福音的土壤做一些考察。现在我们传福音受到了一些阻碍,但并不影响我继续做我的考察工作。
只是亚迪若不肯与我继续前往怎么办呢?我让他自己先回去,然后我一个人继续我的新疆之行?
我想起来一个很好的挽留亚迪的理由。
“我们还没有到喀什去看望大古丽和小古丽呢。这次来新疆看望她们也是我们重要的使命呀!”
一说到要去看望两个维族姑娘,亚迪来劲了。是啊,我们来新疆看望他们也是很重要的。我还想通过她们更多地了解到如何向穆斯林传福音呢?要是现在就回上海,岂不是这一愿望就落空了。
喀什在南疆,若不去,等于我们这趟新疆之行还是在北疆跑了跑。我希望自己能够也多跑几个南疆城镇,尤其是喀什,是丝绸之路的重镇,是中国穆斯林的堡垒。若不去喀什,我将十分遗憾。
无论往哪儿去?都必须先到伊犁。一切到伊犁后再作定夺。
霍城到伊犁不算远,不到一小时我们乘坐的车就驶进了伊犁最大的长途汽车站。

TOP

天下起雨来了。据新疆人说,这儿难得下雨,下雨就如同降甘露。作为游客的我们可没把它当成甘露,出行的人最好是晴天,晴天麻烦就少些。虽然我出远门会带上一把伞,不是挡雨也可遮阳。但是,拖着一大包一大包的行李,还得撑上雨伞,毕竟不是一件爽快的事。
我从包里把雨伞翻出来,打着雨伞拖着行李觉得很不畅快。我决定先解决住宿问题,把行李放下后我们才能轻装上阵。现在住宿问题都不难解决,无论是火车站还是汽车站周边都有许多各种规格的旅店。好的有几百元一夜的,差一点的几十元,甚至还有几元的统铺。我们外出的次数多了,对这些行情都有了解,也给自己制定了合宜的标准。无论如何我们不住统间,一定单独住一间房。好在我们的关系非常明确,曾经的是夫妻关系,现在的是母子关系。
我们会尽可能找一些私人开的旅店,这样的旅店价格相对便宜,也可以与老板和住店的旅客有很好的沟通。当然,我们也会有所选择,我们要选一些干净的地方住下。我会要求老板当着我的面换干净的被套和床单,我也会看公用的厕所是否那种踩不下脚的脏厕所。若不然,再便宜我都不会住下,宁可花费略高些。我是个十分节俭的人,但在外面不会过于苦待自己。
这天,我们母子俩很辛苦地撑着雨伞,拖着行李走出伊犁长途客运站。
我们先在客运站旁边的一间装潢不错的酒店里吃抓饭。记得十年前我在乌鲁木齐肢体的家中享受过非常美味的手抓饭,那次可真是用手抓饭吃,当然手洗得干干净净的。现在,我们在伊犁这个本该更正统的地方吃更正宗的手抓饭,却令我大失所望。什麽呀,不过是一些胡萝卜,一些碎羊肉和着大量的油(也不知道是动物油还是植物油)在一起炒的米饭而已。十年前的手抓饭已经被眼前的炒饭所替代了,使我都想不起来手抓饭本该是怎样的了。
好在价格十分便宜,每一份手抓饭只需六元人民币。我们匆忙吃完伊犁的特色手抓饭后,就去找店住下。
在长途客运站二百米开外处有一个学校,是伊犁师范学校。学校旁边有一条弄堂,里面有好几家客店。我们走进一家叫蓝天的旅店,那时正下着雨,我感觉蓝天这个名称很好听,就对亚迪说:“就这家了,不走了,再走也是如此。”
亚迪随我,他从不在这些事上说好说歹。我们被带进一间两人间,看到深色的格子床单有点不舒服。我喜欢白色床单,尽管有些白床单泛黄,也好过深色的。但是这一天我实在累了,经过霍城二十四小时的折腾,再加上雨天使自己的心情受到影响,我一心只想快点把东西放下,快点去看伊犁河水,也快点离开伊犁前往喀什,快点完成我们这次新疆之行的托付和使命。在这些个快点的急躁情绪支配下,我打破了自己惯常的做事原则和方法,也不管房间和厕所是否脏得让我受不了,就草草决定住下了。
从旅店乘客中知道去喀什必须绕回乌鲁木齐,已经没有从新源穿过天山到库车的客运了。那条路路况不好,每年只有很短的时间有客运。这样我们就得多花很多钱和时间,我原想自己想办法找那种不是国家客运而是私家的客运的希望也落空了。我决定先不管那麽多,先去看伊犁河,至少我来到伊犁,看到伊犁河的心愿了却了,对自己也有个交代。
客店的老板告诉我们,去伊犁河叫计程车有十元就到了。但是他以为不必去那儿,那儿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这段时间正在修桥,两边通行都有困难,一般游客都不到那儿去了。我不接受老板的提议,我要坐公交车去伊犁河。虽然公交车两人的花费不比计程车便宜多少,但我可以了解伊犁的交通情况和普通市民他们的心态和体态状况。
我在深圳就发现,深圳老年人很少,在公交车上我被照顾到有座位。我要看看少数民族的人看到我们汉族的游客会用什么眼神,公交车的卖票员会以怎样的态度对一个乘坐公交车的外族游客。诸如此类,都是我了解这儿的人文环境的渠道。
语言在这些地方已经不再是沟通的障碍了。伊犁的人、包括老年少数民族人都能听得懂讲得慢一点的汉语。我因不了解交通,怕自己错过站没有下车,就一再问是否到了,该在哪儿转车?还好,总的感觉这儿的人态度没有内地人那么恶劣,他们没有因我多次询问而嫌烦。
我们很顺利地转了一次车,花了四元钱,来到伊犁河边。
比我想象的差太远了。尽管我已经有思想准备,知道因修桥的缘故,景观一定会打折扣。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如此破落的情景。
那个“伊犁河水翻波浪,灌溉着农庄和牧场,边防战士驻守在河岸上,来往的人们喜洋洋”的景观在哪里啊?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翻滚着波浪的伊犁河水,只有一滩泥浆死水;周边哪有什么农庄和牧场呀,只有几家装修得花里胡俏的破旧商店;河岸上除了一两个游客之外,连一个边防战士的影儿都没有。更不用说有一大批喜气洋洋的来往过客了。
我有点担心自己被错带到一个根本不是伊犁河的地方,但是眼前的路标不容我有任何怀疑。在伊犁河景点的岸边也有一块石碑,表明这儿确是伊犁河。我在这块石碑前留影,以免将来别人说我没有来过,我自己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来过?
正当我们在伊犁河旁不甘心的东走走西看看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歌声,正是唱“伊犁河水翻波浪”的歌声。走近一看,是一对年龄和我相仿的夫妻。我笑着对他们说:“同龄人,我们都是在这些歌曲的回忆和被吸引下来到这儿的。”
可不是吗?这对夫妻来自乌鲁木齐,也是第一次来伊犁,来看伊犁河。虽然在同一个省份,并不是常有机会各处走走。现在都退休了,趁着身体还强健,了却豆蔻年华时的美好心愿。
我问他们看到伊犁河如此破落的光景有什麽感想?他们说:“来这儿不过是个念想罢了,现在要看好景致,哪儿都有。美丽的大桥和河堤,江南水乡可多了,也不差这个地方。”
是啊,他们不是为看好景致来到这儿,是为了了却一个心愿,一个曾经有过的美好期盼。现在看到的景观虽然与想象的大相径庭,但本来就是嘛,这世间的事物,有什麽能够与你想象的完全一样呢,有什麽是永恒不变呢?破落是不可避免的状况,曾经有过的美好和辉煌都会渐去渐远,都无可避免的趋向破落。
可是,对天国的盼望一定不会令人如此失望的。歌曲描绘的美景或许有虚构和夸张,使我们身临其境时感到失望。但是,圣经描写的天国一定不会令我们这些心存盼望的人到时感到失望。
有一节圣经说:信是可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建立在神的话语上的信心就如同一张照片的底片那样,与真实的状况完全一样。虽然底片反映的图像不是那麽清晰,但却是非常真实,与印出来的照片毫无二致。
天国在圣经里给于我们的美感和吸引是我们的眼睛未曾看见的那么美好,耳朵未曾听到的那么美好,也是我们的心思想不到的那么美好。它一定不会使我像现在看到伊犁河时那样让我大跌眼镜,现实与想象的差距竟然如此遥远。
九四年的一天晚上,我有过一次魂游像外的宝贵经历。那天我被带进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
我记得自己躺在床上,突然在我眼前的白色墙壁上不知怎地开了一个窗户。我看见窗外布满了明亮的星辰,还有一弯明月。更稀奇的是,我突然像是坐在火箭上,整个人往上窜去。我看见的星辰和明月在我身边往下掉落,而我却像是长出双翼,比坐上火箭的速度还快地一直往上窜去。
到了一个地方,我不知道怎么就停了下来。我打量四周,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有青草,有花卉,有阳光照耀,有小兔飞奔……这个地方的青草胜过我看过的所有青草,我不知该怎样来形容这草的翠绿,那种翠绿是彩笔盒里找不到的色彩。花卉也是世间少有的,据我对色彩的了解,我不知道是哪种光——或是月光、或是阳光、更或是宇宙光,会使这花卉有如此珣丽的色彩。这儿的阳光根本不像我活过五十多年来见过的阳光,怎么说呢,如果说我见过的阳光都有一种刺人眼目的芒,那麽可以这样说,这儿的阳光没有芒,它是那种非常柔和的金黄色,一点也不刺人眼目。那小白兔就更不要说了,全身的毛一尘不染,那比百合还纯白的身体,那比红珍珠还红的眼睛,使我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比童话世界更优越优美的地方。
我正陶醉在童话世界的满足里,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更美好的去处。那儿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海市蜃楼,在一片云雾袅绕之中若隐若现。我定睛在那个去处,又发现那地方与我站立的地方有一座篱笆相隔。那座篱笆也很美,是彩色的,闪闪发光。我知道这座篱笆把我与那个更美的所在隔了开来,我无法达到那个更美的所在去。
我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所在走去,看见有一扇门,门口有人站立着,就像一座宏伟的剧院门口有人守着验票。我走近一看,这个守门员我认识,是一位来自美国的基督徒。她曾经把我介绍给旧金山南湾葡萄园教会的牧师,也通过她的引荐,使我们的团队有机会得到一些很好的神仆的牧养。
现在这个姐妹就站在门口,我要是想进去或许她可以给我开门。正当我想要过去与姐妹打招呼,让她帮忙我进去时,突然,我下坠了。我回到了地球,回到了我的房间和我的床上。
这个经历曾经对我有很大的激励。我知道天堂的美好是人无法用语言来描绘的,我去过,我不知道该怎样来诉说我这次的奇妙经历?我看过不少基督徒游历天堂的经历,我知道他们真的感觉很美好,但是真的也没有人能够把这美好的经历和感觉讲得清楚明白。总之游历过天堂的人一定对那个我们将要去的地方充满了期待盼望,一定不再被死的恐惧所捆绑。因为神已经为我们预备了更美的家乡。
“伊犁河水翻波浪”这首歌曲对伊犁河有了很好的表述,然而,亲见伊犁河却无法与想象的相比。那对夫妻是为了念想来到这儿,故此对伊犁河的现况没有更多的遗憾。
可是许多比我们更年轻的游客可能没有我们这样的念想,他们对来伊犁恰逢雨天,也过了最好的旅游季节都深表遗憾。我们遇到好几拨游客,都想要立刻离开伊犁赴别处去玩,他们花了很多的钱和时间来到这么远的边疆,却看不到什么值得一看的景观,是不是特别窝囊呢?
我们去买了从伊犁到库尔勒的车票。曾经想过是否干脆直接买到喀什,这样票价虽然贵了点,但省得沿途周折。可是,一想既来到新疆,既脱离了最大的险境,还有什麽过不去的沟沟坎坎越不过去呢?现在为了眼前的一点困难,就放弃多观察了解新疆全貌的机会,将来定会后悔的。
晚上我和亚迪经历了一幕不是凶险却也不好过的事。我们躺在蓝天旅社的房间里,躺在深色格子布的床单上,遭遇到无数“坦克”兵的强烈攻击。我们采取各种办法,抖床单,抓臭虫,忙乎了很久,但丝毫没有效果。那些隐藏的很深的“仇敌”不露面,却一个劲地攻击我们。开始时,我还以为只是自己的感受,是一种错误的感受,是受到的一种暗示才感觉到的身体不适。
可是亚迪这个从不接受暗示的人也同样受到攻击,他也感觉到受不了。
为了表明自己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我开始还硬撑着不肯面对状况。我想象自己是在一个条件十分恶劣的地方、肩负着神圣的使命,我不能被眼前这些不堪一击的假想敌所击败。我甚至奉主的名宣告这些想要攻击我的臭虫跳蚤的阴谋绝不能得逞,我奉主的名宣告说,当年狮子洞里的但以理蒙主的保守没有受到伤害,那能封住狮子口的主也能封住这些臭虫跳蚤的口,让我们不受任何的伤害。
然而,我们还是觉得很不好受,不要说还有一夜,还有差不多八九个小时,就是八十分钟,可能也受不了啦。不仅是我,很能吃苦的亚迪也叫苦连天了。
我们听见外面有人在嚷嚷。仔细一听,原来有人想要退房。老板和房客正在吵得不可开交。
亚迪说:“妈妈,这地方住不下去了,换地方吧。”
我们穿上衣服。我觉得先去找另处地方,找好之后再来退房比较合适。这夜深人静、天又下雨,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不太合适,至少有了安身之处再把行李连人一起带出才好。我们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就出门了。
没有走很远,就在同一个弄堂里更深处有好几家旅社。我走了两家,对比了一下,选了一家较干净的,让老板换上干净的被褥,就决定搬过来。老板告诉我们蓝天旅社仗着在弄口处把生意都抢过去了,但那个地方绝对不像他的旅店,他的旅店价格便宜,且干净卫生。
我们没有找老板退房,悄悄地离开蓝天旅社。出门在外遇到这种事不能怪别人,自己怪自己。谁叫我那么着急地定下来住这家呢?这家的老板又没有从马路上把我们拖进他的旅店,是我们自己找进来的。要怪就怪自己。
我想起了已经过世的钱姑姑说过的一句话:不能说‘快点、快点’,这‘快点’后面一定有魔鬼的网罗。

TOP

第十一章  库尔勒姑娘
我们买的是下午一点半去库尔勒的车票。然而,到下午三点半都还在伊犁,并且是在一个非常糟糕的车站滞留。伊犁长途客运站是个不错的现代化车站,但是为了能够载更多的客,车子开到另一个不知是东还是西,是南还是北的老站。那个老站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是烂泥水潭,旅客只好在车上猫着,耐心地等他们找到足够的乘客后发车。
就要离开伊犁了。这个地方曾经给过我非常美好的想象,但是伊犁的现实把这一切都给粉碎了。我们来伊犁的途中遭遇到囚禁;到伊犁又适逢下雨;伊犁河景点近期又恰逢整修;晚上住在一个满是跳蚤臭虫的旅店里只得落荒而逃;想要快点离开这个令人难忘的地方竟也是那么艰难,非把我们继续留在又脏又臭的车站、困在车上近三小时。
好了,总算离开伊犁了。在伊犁我们没有任何作为,既没有单张给人,也没有心绪口传福音。我既想要快点离开这儿,又觉得对这个地方充满了负疚感。
我这时的心情跟当年内地会的创始人戴德生的一段经历有点相仿。
有一天,那还是戴德生刚刚来到中国不久时,他去到上海松江一个乡村传福音。那时交通很不便利,戴德生雇佣了一个挑夫为他挑铺盖行李。他们在松江的一条乡间小道上行走,突然戴德生发现那个挑夫不见了,转眼之间,那挑夫弃他而逃了。他不得不赶快去找那个挑夫,他全部的身家财产都在行李中啊!
戴德生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拐跑了他行李的挑夫。他又累又饿又冷,一个人漫无目标地在荒郊野岭中行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为什么这个挑夫要拐跑他的行李物件。他很痛苦,又孤单又痛苦。眼前出现了一座庙宇,他走进了庙宇,要歇下他的脚步。
正当他在痛苦叹息时,主的话临到他,提醒他来中国是为什麽?是的,他是背负着主的使命而来,主让他在异像中看到中国人在死亡的险境中挣扎,中国人排着长长的队伍走向地狱。主呼召他来中国,要他把神爱中国人的信息告诉中国人,把耶稣为中国人而死的救赎恩典告诉中国人。可是……
是的,他遇到麻烦,遇到困难。那个挑夫把他的行李拐跑了是件麻烦事,他今天吃饭睡觉都有困难。但是岂不知今天还有多少人正在险境中,正在走向地狱吗?包括这个拐跑他行李的挑夫,他正在走向地狱、走向死亡啊!
然而,他关心的是什麽呢?关心他的行李,关心他今晚睡在哪儿?
圣灵的责备使戴德生俯伏下来。在庙宇前,他低头向宇宙的主宰俯伏:主啊!赦免我,我怎么能弃人的灵魂不顾,一心找自己的行李呢?我身边走过那么多脚步匆匆迈向地狱的人,我为什么不给他们讲耶稣的救恩呢?主啊,赦免我。
我看【挚爱中华】这本书描绘戴德生这段经历时,很受感动。我想象着戴德生当年经历的事,一个外国人,穿着中国人的老布袜子,留着清朝遗老的辫子,在中国的乡间小路上行走。没有人关心他,反有人欺骗他,坑拐他,他却不但不忌恨,反自省,这是何等境界?我一个中国人何时才能有这等境界呢?
我在伊犁是遭遇到一些不平事,但比起像戴德生这些西方宣教士在中国所遭遇的艰难险阻,我所遭遇的算得了什麽呢?有多少西方宣教士把他们的生命和热血洒在中国的土地上,才使我这样的中国人有机会认识这位宇宙的主宰,创造天地万物的神。
我觉得自己好羞愧好羞愧。不行,我得起来,人起不来,得在卧铺的车身猫着,但我的灵要起来,起来为主作工,我不能一直在沮丧里消沉下去了。
我的上铺是亚迪,隔壁的中座下铺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姑娘。大家都在焦虑之中,彼此都还没有注意到旁人的需要。我看那姑娘脸上布满了忧虑,不知她是因为离开家人还是回去见家人这种特定的情况下产生的忧虑呢?还是感情出了问题,总之,她忧愁的面容让人好不忍好不忍啊!
我不能直接问她:小妹妹,你有什么伤心事吗?可不可以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
这样做太唐突了,会吓着她的,会给她新的伤害的。还是先为她祷告吧,求主预备好她的一颗心,使她愿意向人敞开她的心扉,愿意把自己的忧虑交给愿与她分担的人来分担。不是说一个人的痛苦两人分担,痛苦就减少一半;一个人的幸福两人分享,幸福就加倍吗?求主使她信任我,让我分担她一半的痛苦。
车子驶向库尔勒必须先到乌鲁木齐,这我事先已经知道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车子又一次经过果子沟,这个给我带来永恒的记忆之处。
所不同的是几天前的果子沟没有雪,现在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风景秀丽的果子沟,景观奇异,历来被视为新疆的名胜之地,素有伊犁“第一景”之美称。它纵贯北天山,是三一二国道乌鲁木齐——伊犁公路的必经通道,也是伊犁的天然门户。 果子沟全长二十八公里,沿着乌─伊公路的大致走向,就是新疆古丝绸之路的北道。松树头,是果子沟的绝顶之处,北下直达赛里木湖畔,南下直入果子沟峡谷。
现在山峦上布满了白皑皑的雪,甚是壮观。
我和我旁边的姑娘就从这第一场大雪开始我们的对话沟通。
我说:“这雪看上去真爽啊!在上海我是看不到这么美的雪景的。”
她说:“北疆的雪景外面见着是爽,但里面感觉到凉。”
我搞不太懂她这是自己的心灵感受还是在描述一个真实的情景,是不是南疆的雪景会与此不同,不像她现在感受的这么凉。总之,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沟通契机,于是我们开始从雪景谈了起来。

TOP

库尔勒姑娘是伊犁人,在库尔勒工作。十一长假回到伊犁的家,今天必须赶回库尔勒,再晚一天就要旷工了。她经常乘这班车来回于伊犁和库尔勒之间,每年至少两次。虽然对我们这些游客来讲二十多小时的长途车程不是很容易的事,但她已然习惯了这种来往奔波。不过,每次坐在车上,她都要经历一番挥之不去的惆怅和沮丧。
这种惆怅沮丧自然使她对自然景观产生相应的反映,因而她觉得今年的第一场雪令她里面感觉很凉。我想是的,我一点也不感到凉,我只感到爽,那是因为我已经将心态调整过来了,从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调整到对主和未来充满希望上来了。
我告诉库尔勒姑娘自己为什么来到新疆,告诉她我儿子曾经是这个世界不配有的人,我们曾经对这个世界感到有多失望,对世界的失望曾经也怎样让我对一切人、事、物感到冰凉。
“但是现在我的心暖过来了,由于我的心暖过来了,看到一切美景,尤其是我们南方不易见到的雪景就觉得特别爽,一点也没有那种透心凉的感觉。我想,若不是耶稣改变了我和我家的一切,包括改变了我们的生命,我可以肯定此刻我比你心里更凉。”
话匣子打开了,库尔勒姑娘告诉我她家的一些情况。
她家来到新疆已经是第四代了,她的曾祖父是王震的部下,是第一批来新疆的汉人。当年王震带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第二军和第六军进入新疆,时是一九四九年深秋,此时军阀盛世才已经离开新疆,自然也就不会和王震作战。新疆是和平解放的,驻扎新疆国军在新疆警备总司令部陶峙岳将军带领下和平起义,因此解放军入疆没有什么战斗。
说起王震,我知道他与新疆联系很紧密,那是因为他在五十年代初期,作为中共西北局派驻新疆的大员,肩负着新疆党政军大权,自然对解放初期的新疆局势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而同时期的新疆,不但有旧政权残余分子的暴乱和破坏,更有泛突厥泛伊斯兰的“双泛”分子武装叛乱。北疆的大规模武装叛乱到一九五三年前后才逐渐肃清,而南疆的武装叛乱在五十年代中期依然猖獗。在当时全国进行镇压反革命的浪潮下,新疆也大规模肃清叛乱分子。
库尔勒姑娘的曾祖父就这样随部队在新疆住下了,他们这些子孙后代也成了地地道道的新疆人了。
库尔勒姑娘的父母自然也成了开垦新疆的建设兵团成员,他们与第二批大量进疆的上海支边青年很不同,观念和习惯都有很大的不同,彼此也少有来往。在南疆,上海支边人多在阿克苏一带,很少有人去喀什和最西部的像巴楚这些最贫困地区。
虽然他们已然成为新疆人,但是他们与大多数在口子里的汉人一样生存着,在同一个天地,同一个体制里艰难地生存着。
她告诉我她父母对她的出生很不满,也就是说她和我儿子一样也曾经是这个世界认为不配有的人。你想在一个计划生育的年代里,一个女孩来到世间,尤其是来到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和边疆人的家庭里,会是受欢迎的吗?我完全可以想象,她的母亲面对她这个才生的女婴,心情是何等地复杂痛苦,那种初为人母的喜悦一早就被可能会成为“无后为大”的不孝子取代了。
她一路成长的过程也是被歧视和被忽略的过程。没有人注意她的需要和她的感受,她被放在外婆家中,完全被父母忽略,有时还会被怨怪是多余的人。这种弃绝感和被忽略造成了她性格的怪异和坚忍,她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没有办法对周边的人与事产生激情。
现在她家的情况总算有了些改观,原因是她的弟弟来到了世间。在她十七岁那年,她的弟弟出生了。弟弟给家庭带来了希望,带来了欢乐,也给她带来了夹带着一些苦涩的温暖。突然家人都意识到对她的忽略是不对的,突然大家都对她关心起来。
可是这种关心已经不再是她感到需要的了,这种关心让她感到自己反而被辖制。也就是说父母迟到的关心不但不被她所接受,反而激起她的反感。现在,她宁可选择远离父母去离家近千里之外的库尔勒工作,宁可每年花上一大笔路费、辛苦一阵穿梭于天山南北。
这使我想起圣经里有关于亲子关系的真理。以色列人有一个习惯,可以说是宗教习惯,也可以说是伦理习惯。每个孩子年满十二岁都会开始到神殿去接受真理的教导。主耶稣作为人子也像常人一样,十二岁时去到圣殿。与众不同的是,他在圣殿里流连忘返,以至于他母亲已经在返家的途中三天后,才知道他没有跟回家。玛利亚返回耶路撒冷,见小耶稣端端地坐在圣殿里与那些宗教领袖讨论圣经真理,而那些宗教领袖都异口同声地赞叹他高超的领悟。当玛利亚辛苦赶回耶路撒冷看见此情此景,就生气地说:我找你好辛苦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然而,小耶稣却说:岂不知我要以天父的事为念吗?
这段发生在纪元年时的往事,给我们怎样的真理教导呢?孩子年幼时,真正的父上帝把照顾他的责任托给他的肉身父母。等到一定的年龄,大约在十二岁左右,孩子就开始从父母的托管下走向神直接的带领了。这时孩子一般都不满足于父母的教导,不满足于父母的供应,他们对社会、对人生开始有思考。一般来说,这个年龄的孩子迈向了青春反叛期,不再听父母的话了,除非父母的话是来自天启,否则无法令他们满足。
对孩子施予关爱和照顾必须在十二岁前他们最需要的年龄段里。如果这段时间不给于他们需要的关爱,孩子就错过了必要的被爱阶段、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安全感和被爱感。当然爱会有很多种类,有正确的爱,也有错误的爱,这里讲的父母给与的爱也必须是出于神托付的真爱,不是溺爱。反之,没有得到过真爱的人,一般都不懂爱,当然就更不会去施爱了。
今天做父母的很少有人知道孩子是神给他们的产业,孩子是属神的,是神暂时交托他们照管的。许多做父母的要不就把孩子当成是属自己的紧紧地抓住不放,要不就在孩子需要关爱时放任自流。当孩子进入青春反叛期时,更是鲜有做父母的知道孩子们开始从父母的托管之下进入神在社会里直接的管理之下,该放手了还是不放手,结果白白地遭遇许多困扰和痛苦。
库尔勒姑娘的父母在她需要爱时没有给与她该有的爱,到她进入青春反叛期时,却给与她迟到的爱。这份迟到的爱如何能够满足她现今的需要呢?姑娘冰冷的心房已经不是父母的爱能够温暖过来了。
她向我很敞开自己的问题,也就是她这个年龄的人都会遇到的感情问题。我告诉她并非这个世界找不到你心仪的人,也并非你现在拥有的一份感情无法叫你满足。事情不是这样的,真爱是有的,真爱视乎也是每个人都在寻寻觅觅而寻不到的。问题在于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可以得到和享受真爱的阶段。
一个人要成熟地进入婚恋阶段,第一个要问的问题,不是自己想要得到什么,而是自己能给对方什么?如果自己不能给与对方你想要的,那就别指望对方能够付出。
库尔勒姑娘同意我的说法。我告诉她可以试着先从信仰这方面着手,先将自己的价值观和审美观来一番调整。否则理想与现实的鸿沟永远无法填平,人若一直在一种自欺和虚幻中蒙蔽自己,青春就这样耗去了。
我告诉她自己曾经是个人人讨厌的家伙,与丈夫也难以相处。但是信仰改变了我,使我与每种人都能够很好地相处。过去也许会有一些年龄相仿的异性朋友,但都不敢深交,总害怕陷入网罗。除了一些异性朋友外,我跟同性同龄人都不易相处,跟老人孩子就更不容易相处了。别说外人,就是自家血统亲人,也没有办法相处得好。
现在不同了,我可以很自如地与各等人交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文化的,没文化的,工农兵学商,我都可以与他们成为朋友。原因就是主的生命在我们里面拓宽了我。生命对我而言不再只是一种长度,还有宽度,更有高度。这宽度就是能与各种人交往,高度则是明白神的心意。因为神的意念高过我们的意念,神的道路高过我们的道路。
与库尔勒姑娘的交谈不但使她脱离了惆怅和沮丧,也使我重新回到传福音的热情之中。我们的交谈看似在两人之间,其实整个车上的乘客都在听我们的谈话。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别看我是个近六旬的老太太,跟新新族的人也有共同的语言,这得助于我常常上网,了解年轻人的想法,也能用他们常用的语言沟通。

TOP

第十二章 阿克苏的三赎教徒
车到库尔勒后,我们先坐公交车去火车站看票况,发现还是坐长途车更合适,因为竟然在库尔勒会买不到去阿克苏有座位的火车票。本想在库尔勒好好看看,听说这儿有很大的发展,是新疆城市发展最有特色之地。曾经有一位在库尔勒开酒店的基督徒网友向我介绍库尔勒的新貌,认为值得一看。但从库尔勒的华凌车站到火车站来回跑了几圈之后,对这个城市于是不再有向往了。
我们当即乘上了赴阿克苏的长途汽车,还是在我们下车的华凌车站。没有在库尔勒过夜,也就无缘领略在网上看到的一则图片,非常美丽的图片——【库尔勒之夜】的美景了。
去阿克苏也是我的一个心愿。阿克苏是南疆的兵团城,许多上海支边青年曾经在阿克苏呆过。我认识的好几位基督徒他们也是从阿克苏回上海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西北灵工团的唐弟兄,他就住在阿克苏的温宿。
我跟唐弟兄没有直接交往过,但却没少听过他的事,当然是有关【西北灵工团】的事。他是西北灵工团在新疆结的果子,早年西北灵工团的先驱们都已过世,像唐弟兄这样的基督徒也已经存留不多了。
西北灵工团,是1940年代由中国的福音战士们组成的宣道团体。他们的心志是“把福音传回耶路撒冷去!”自1946年至1949年,他们先後有一百余人,经过了千辛万苦(甚至有时忍饥步行),进入新疆开荒布道。他们吃苦菜,穿羊皮,自己打坯修建土房,亲手作工养活自己,从不诉苦,从不募捐,凭著信心宣扬主道。1950年前後,陆续在各地建立了一些聚会点。但不久许多灵工团员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捕下监,其负责人张谷泉弟兄等四人殉道于狱中。虽然後来都平反昭雪,但福音至今未能继续西传。
西北灵工团的赵西门弟兄创作有一首诗歌,曾经无数次地打动我的心。这首歌的歌名是【十字架的归去路】
1、        我心饥渴的爱慕,十字架的归去路,火的时代催我走,不容少有所踌躇,认定十字架的血路,这是我唯一归途.认定十字架的血路,这是我唯一归途。
2、        我宁拣选十架苦,不愿自选平安路,我愿流血秦国道,不愿偷生在斯土,甘受十字架的凌辱,这是我唯一归途.甘受十字架的凌辱,这是我唯一归途。
3、        十字架的归去路,凄酸苦痛多云雾,常经软弱和干枯,多有眼泪和伤楚,然而主慈手常挽扶,领我前进不后顾.然而主慈手常挽扶,领我前进不后顾。
4、        这条十架归去路,本是漫长的征途,有血有泪有争战,多风多雨多险阻,几千年来的殉道血,都在这路上流出.几千年来的殉道血,都在这路上流出。
副歌:随主到客西马尼,随主到骷髅疆土,最后进入永远家乡,再无悲痛黑暗云雾。
我曾经在昆明见过一位吕冰之老太太,她是西南灵工团的先驱。现在居在美国的边云波弟兄,据说当年也是西南灵工团的肢体。
我为神兴起众多的儿女往东、往南、往西、往北四处去传扬福音常常深受感动。虽然我也有很重的福音负担,但我却不能像他们一样,离开本乡本土,为了主的托付和使命去得那些福音未得之地。我知道神的国十分需要这样的人去开拓,去扩展。很可惜我已经不能成为移民宣教的一份子了(有一个原因是我老了,西方国家不差派四十岁以上的人做宣教士),然而我知道自己为这些有志于移民宣教事工的人负有代祷的重任。
临来新疆之前,我问过现在在上海的曾经是唐弟兄同工的路姐妹,我可不可以去看望唐弟兄?我的意思是若是神要我去,路姐妹就会把唐弟兄的地址给我。若是有了唐弟兄的地址,那我势必会去。然而,路姐妹却告诉我,那边的教会现在情况很复杂,嫉妒纷争,还有各种异端邪说的侵入。既然这样,我想我也就不去趟那浑水了。
但是我还是想要去阿克苏一趟。见不到唐弟兄和那边的肢体,我也要去感受一下阿克苏这座城市的人文环境。阿克苏是去喀什的必经之地,不像北疆的克拉玛依,不在去伊犁的干线上。老实说,我也很想去克拉玛依,去那座几百个孩子罹难的电影院,去感受一下克拉玛依上空是一些什么名称的邪灵恶鬼。也去为这座城市祷告,捆绑这座城市的灵界恶魔。遗憾的是,克拉玛依不是去伊犁的必经之路,我不能为此特地去一趟,既花时间,又费金钱特地去一趟。
但是阿克苏却是必经之路,所以我决计去阿克苏,哪怕一无所获,也去感受一番。
库尔勒到阿克苏只有五百公里,本来只要八小时就可以到。然而,一路遇到不太好的路况,差不多花了十小时才到。车子经过轮台时,停下来吃饭。我以为在这儿吃烤肉会比伊犁便宜些,因为伊犁是大城市,轮台不过是个小镇。可是不料这儿的东西比伊犁贵上一倍,伊犁的羊肉串单价是一元,轮台却两元一串。
库尔勒到库车按说正好是库尔勒到阿克苏的半程,可是我们一直到下午近五点才途径库车。在库车没有停,因而没有机会对这座城市有些了解,只是在急速飞驰的车上拍了几张照片,照片上显有库车医院的招牌。
晚上十点多我们才到阿克苏。从伊犁到库尔勒我们是在车上过的夜,在库尔勒也没有好好休息,马上又乘车往阿克苏赶。老实说,我的年龄真的已经不适合这样东奔西跑了,可能对我而言,这样大幅度的奔走于险山恶水之间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累极了,真想马上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伸胳膊伸腿地享受一番。
然而,到阿克苏长途车站后,我们费了很大的一番周转才找到一处理想的住处。那些靠近车站的私家旅社实在是太脏了,我怕伊犁那晚的经历重演,因此很在乎旅社的清洁卫生。可是在这儿的私家旅社里住的都是来往载货的卡车司机,他们图便宜,图方便,就住这种地方。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洗脸洗脚,甚至根本就不脱衣睡觉。而旅店的老板也根本不会常常换洗被褥床单。所以你会看到,说多脏就有多脏,我们若就近在这种旅社住下来,伊犁蓝天旅社的一幕闹剧(别的住客跟老板吵嘴,我们则偷偷溜走)定会重演。
我觉得冥冥之中神在引导我进入鸿远宾馆。我顺着内心的指引朝长途车站的右边走去,来到鸿远宾馆前。这是一家刚刚装修竣工的新旅社。外面的霓虹灯眨着美丽的眼睛招呼着我朝里走,我不知道我们竟然是入住的第一位旅客。老板说:“我们还没开张呢?图个吉利,给你们优惠价,就五十元吧!”
我二话没说就把行李撂下,虽然有些油漆味没有散尽,比较令人遗憾。但是这又新又白的被褥却是让我们尽可放心地干净舒适地享用啊。
我们洗了一个热水澡,虽然已是内地的半夜三更,但我们已经习惯了新疆和内地的时差,把它当成夜市刚刚开始的时分。洗过澡后,我们出去到对面一家餐馆享用晚餐。然后,伸展着久不放松的躯体,享受鸿远三星级宾馆的优惠待遇。
看来阿克苏也没什麽值得一看的地方,跟老板和老板娘的沟通倒比较有趣。通过沟通使我了解到这边的人是如何寻生计的?我觉得老板是个很自信的人,他敢于涉足商海不久就盘下这处地方够有魄力了。我问及他对他的事业如何前瞻的?听得出来他是个冒险家,却也是个实干家。他告诉我装修这个宾馆大部分材料都是他自己购得,甚至有很多工序都是他自己完成。

TOP

第二天上午,我们告别老板去阿克苏火车站,准备搭乘火车去喀什。我看好了火车时刻表,知道去喀什的车次时间很好,中午上车,晚上就到了。即使买不到有座位的票也无妨,在火车上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七八个小时就到了。
我们在鸿远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时,一位老乡开着他的电瓶车“唰”地一下在我们面前停下,问我们要不要让他带我们去我们想要去的地方?我问去火车站几个钱,他回答三元,两个人连同行李总共三元。挺便宜的,坐公交车还得二元呢。再说如果象在库尔勒,上公交车每件行李都得买一元行李票,这样的话,我们就比坐公交车还划得来了。
到阿克苏火车站并不远,我们没有多说就上了这位相貌看上去比较聪明也不乏朴实的老乡提供的电瓶车。一路上我抓紧向他传福音,与他分享耶稣的救恩。我很容易向人说起耶稣的拯救,眼前就有一个蒙救赎的人——我的死而复活的儿子葛亚迪,这种现身说法往往很容易抓住人的心。
可是当我们向这位开电瓶车的老乡刚一提到耶稣的名时,他立刻打断我。
“你不用说了,我就是信主的,但是我跟你们的信很不一样。”他这话令我大吃一惊。
怎么不一样啦?莫非你的耶稣是另一位。我才刚刚开讲呢,他就断定我们信的不一样。我自信我信得对头,是信真神、活神。我信的耶稣是圣经里讲的那一位为我死而复活的主,那一位还要来接我与他永远同在的主。我认定的权威圣经是从神而来的默示,是历经一千多年、经由四十余位受圣灵感动的不同阶层的人所记录的神的圣言。莫非他有一本跟我不一样的圣经,有一位虽也叫耶稣,却不是死而复活还要再来的救赎主?
我被他搞糊涂了。显然这是个迷失在异端邪说里的所谓基督徒。他不让我继续给他分享神的救恩,却要与我来分辨他所信的是真,我所信的是假。我知道自己信的是真神,他信的才是假神。然而,我不知道他信的假神假在什么地方,因此有义务要弄明白他假在什麽地方,或说错在什麽地方?
老乡告诉我,在大教堂里的人都不是神的儿女,是跟政府走的一群魔鬼的儿女。我反对他这样的说法,事实是在礼拜堂里有很多属主的基督徒。他们虽然不一定能够得到从神而来的属天供应,只能在十分有限的时空里吃一些稀释过的灵粮,甚至有时候还无可避免地会吃进去一些毒草。但是,我们不能说他们是魔鬼的儿女,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主用宝血重价所买来的,主有办法自己供应他们的需要。主认识自己的“羊”,主的“羊”也听主的声音。怎么可以如此武断和肯定地说在大教堂里的人都不得救呢?
我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说。
他说完了大教堂的人是魔鬼的儿女后,接下来就说家庭教会的人了。他说家庭教会的大多数人也不是属主的,是属世的。在今天这个时代,在中国这个环境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神的儿女,那就是他们“三赎教”的信徒。
有关“三赎教”这个词,我不是第一次听到。年初在海南时,就听说在华北一带,甚至在北京,都有了一个发展很快的异端组织,叫做“三赎教”。有一度我搞不清楚“三赎”究竟是哪“三赎”?还以为是耶稣的“稣”或叔叔的“叔”呢!
他尅尅巴巴地跟我说起三赎是哪三赎。原来他们认为神有三次救赎。第一次是亚当夏娃犯罪后,圣父的救赎;第二次是耶稣降世后,死在十字架上的圣子的救赎;至于第三次呢?那就是三位一体神第三位——圣灵来实行的救赎。
他说今天很多人还在第一次或第二次救赎上,没有经历第三次的救赎。如果没有在第三次救赎里有份的人,得不到神的救赎恩典,仍然不能算是神的儿女。只有他们这些参加三赎教的人,才与救恩有份。
我啼笑皆非。这是哪里的哪呀?怎么可以这样来分解或肢解神的救恩呢?神全备的救恩是耶稣降生来世,为全人类的罪死在十字架上。世人只要知道自己罪的结局是死,愿意接受耶稣作救主,就可以出死入生了,就是神的儿女了,就在天堂有份了。
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神不仅救他的儿女脱离极大的死亡,现在也要救我们。神现在如何救我们呢?他是要救我们脱离过去错误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带给我们的影响。我们信主后仍然会有旧有的错误价值观的影响,使我们身心都仍有痛苦。神要来救我们脱离这种痛苦。只要仰望十字架上的耶稣,相信因他受了刑罚,我们就可以得平安,因他受了鞭伤,我们就可以得医治。这样我们就可以从那些问题和困境里被救出来了。
神的救赎是完全的。不仅有来生的,也有今生的。不仅有灵魂的拯救,也有身体的得赎。有一天,当耶稣基督为我们预备好了地方再来接我们的那一天,在基督里睡了(去世)的基督徒都要复活,得着一个像耶稣复活后那样的身体,不受时空限制,不再朽坏的属天身体。至于那些活着还存留到主来时的基督徒,圣经说,他们的身体会改变,会在一刹那时改变成为一个新的身体,如同主复活后的身体。
可是三赎教的传道人在传什么道呀?一知半解地将三位一体神的三个位格在救赎恩典中的合作肢解开来看,还创立这种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学说,竟还会有那么多人跟随这种异端邪说,你说可怕不可怕?
仔细想想,这末后的时代,魔鬼何时停止过他的“偷窃、毁坏、杀害”的作为呢?中国这些年在无神论的迷惑下,人以自己为神,以政治领袖为神,以金钱为神,各种邪说还少吗?只是宗教方面的邪说好像一直在中国没有市场,一直掀不起风浪。但是,在海外,各种宗教异端蜂拥而起,人一不留心就陷入魔鬼的网罗。
一九七八年,发生在圭亚那丛林中的血案撕开了大卫琼斯和他的“人民圣殿教”的罪恶嘴脸;一九九五年,在瑞士一圈圈排成太阳状的焦尸将“太阳圣殿教”几个沾满了信徒鲜血的大字定格在世人面前;还有“天堂之门教”“大卫教”“科学教”“唯一教”“统一教”……
各种邪教五花八门、光怪陆离。一九九五年,当东京地铁为沙林毒气所弥漫,当无辜的民众莫名地倒在了“奥姆真理教”顶级恐怖的屠刀之下时,人们终于从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血案中意识到:所谓邪教无论名目多么炫丽,教规多么高尚,都掩盖不了邪恶的本质。
今天邪教已经成为一个全球性的社会问题。虽然在普通中国民众的心里,宗教还不是一个非要不可意识,但是前些年法轮功的盛行也在中国民众的意识中掀起了一丝波澜。相信越来越开放的国情,越来越摒弃的无神观念,会使一大批异端邪说也在中国蔓延开来。那些与基督教的正统信仰不搭边的事,也会打着基督的旗号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君不见法轮功的末世论,也以圣经为理论依据吗?可是,圣经明明地说:【启22:18,19】 我向一切听见这书上预言的作见证,若有人在这预言上加添什么,神必将写在这书上的灾祸加在他身上。 这书上的预言,若有人删去什么,神必从这书上所写的生命树,和圣城,删去他的分。
所有“神的启示”若越过了圣经的界定,就是异端邪说,不管是否套用基督的名。耶稣的信仰只能演绎,不能发展。基督徒只能是活出基督,不能发展基督。

TOP

看到眼前的这位“三赎教”信徒,我心里很痛。他告诉我,他们教会有很多神迹奇事,他认为这些神迹奇事就是神与他们同在的明证。我知道,今天是个缺乏神同在,以人意代替神旨意的时代,你会看到许多的教会有各种各样的计划,在各种各样的活动中找到教会的定位。这固然不是神所要的教会事工,也因而导致了一些人从想要走出这些错谬,却又不幸进入到另一些错谬之中。
在中国,不光有三赎教,更大的迷惑是“东方闪电”。一个一个八九年学运时受了刺激成为精神病患者的邓姓女子,来求耶稣的医治。她虽然从政治的癫狂中走了出来,却又进了宗教的癫狂中。原因是她根本不是从救恩的门进入的,她没有认识到自己是个罪人,罪的结局就是死。她没有认识到主耶稣在十字架上为她付出了赎罪的代价,除非她的一生跟从这位主,她仍然无法挣脱罪的桎俈。姓邓的女子仗着她有文化,被一些想要借此出人头地的人所利用,创立了“东方闪电”的异端邪说。滥用圣经说的“闪电要从东方发出”告知一些无知的人,基督再来是以一个女性的身份而来,她就是全能者,是第二次来的女基督。
“东方闪电”现在不仅在国内有市场,据说在东南亚各国和西欧都有这个邪教组织的活动。
在上海的“东方闪电”组织成员曾经到过我家多次,从高层到底层都有他们的成员来造访我,不下十次。据说他们传播的对象不是那些涵待救赎的灵魂,而是专门针对一些信了主的人,尤其是很火热信主的人。也就是说他们是魔鬼的差役,是来毁坏教会分裂教会的。他们的背景看似那个邓姓女子和在背后支持她的某人,更确切地说,控制他们的是邪灵魔鬼。据说,他们每发展一个成员就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若是像我这样的人被他们拉拢过去,更是收入不菲。
有一次,一位了解他们内幕的肢体开玩笑地对我说:“赵姐,你知道自己的身价吗?你可是‘东方闪电’悬赏值二十万的人呢?”
我对此啼笑皆非。
很可悲的是有我原来关系不错的姐妹也被拉拢过去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回头,还在“东方闪电”的网罗里和捆绑中。
我对“东方闪电”这个邪教组织有过一些思考,从被他们拉拢的人的情况来看,大致有以下几种。第一,这些人在原先的教会里得不到认同和使用,“东方闪电”就以重用他们作为手段,蒙蔽这部分人。他们说什么持守传统信仰的人缺乏爱心和激情,是这个时代的法利赛人,是一些能说不能行的人。以致使被蒙蔽的人相信只有在“东方闪电”这个组织里才是真正合乎神的心意。
我的好朋友许姐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她也是台湾作家三毛的粉丝。这位姐妹性格比较内向,但很愿意以她的文学才干服事主。然而,在传统的教会里,没有人看重她的才华,大家注重恩赐,认为才华若不经历十字架的对付变成恩赐,在神的国里一无是处。这种说法没错,错的是大家将这种观点对准她这个人,所以许姐妹常常在怀才不遇的困扰里。与她较为接近的同工看她对事物的看法比较刻板和较真,不从严谨这个好的角度来看她,反倒背后有许多的论断,使她很是痛苦。
这时候“东方闪电”借机靠近她,重用她,她的才干在“东方闪电”里大大得到发挥。于是,她把对过去那些论断她、忽略她的不满就以否定过去的信仰体现出来了。她积极地投身于“东方闪电”的事工中,认为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工人,是神喜悦的工人。而过去那些与她同走天路的人都是在“法利赛”体系里。许姐妹来找过我两次,她虽没有直接让我加入她现在所在的“东方闪电”邪教组织,但她却一再地申辩她现在所做的较比过去有多大的差别。她说自己过去也与当年主耶稣批评的法利赛人一样,自以为是在事奉主,其实离主很远很远。现在不同了,她觉得每日与主同在,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地在服事主。
许姐妹完全不管我说她信的女基督是何等的荒谬,也不管我提请她注意什么基督已经第二次来到世界是何等地荒谬。她完全被迷惑了,被他们重用她而迷惑了。
这是一种迷惑方式。此外,“东方闪电”还有一种常用的迷惑方式,就是制造一些所谓的神迹奇事,让人以为他们有神的同在。
上海有一位一直作校园团契的老师,“东方闪电”看他很追求灵性长进,也注重圣灵充满。“东方闪电”吃准了这些知识分子多在理性方面发展,就用一些假的神迹奇事来迷惑吓唬人。有一天,这位校园团契的老师午睡时,一个被“东方闪电”收买的人用荧光笔在老师手臂上写了几个字,好像是说基督已经再临,不可再沉睡下去了之类的话。晚上熄灯后,老师手臂上的字在黑暗中发光闪烁。老师看见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真像当年尼布甲尼撒所遭遇的,神的指头向他写下的警告了。
为了使老师能够被他们拉拢过去,他们不仅用这种恶劣的办法吓唬老师,还到处去造谣,说是老师已经加入了“东方闪电”组织。上海各家庭教会患有“东方闪电”恐惧症的还真不少。许多人一听说某某人与“东方闪电”有关,马上就拒之门外。这位作校园团契的老师一度就落到这种网罗里,被许多教会弃绝。魔鬼分裂教会的阴谋因而就得逞了。
再有就是魔鬼惯用的手法——钱色交易。“东方闪电”在用钱、用色拉基督徒下水的做法简直是罄竹难书。有一位很爱主的基督徒姐妹,“东方闪电”为了得到她,在她身上下了大工夫。他们从海外派一个已经有了家室的人来作诱饵,要给这位姐妹作男朋友。这位姐妹以为这个“弟兄”是神为她预备的,因为她一直在等候神在她婚姻上那最好的预备。这个“东方闪电”的诱饵几乎把姐妹给毁了。感谢主,主知道姐妹向着他的一颗宝贵的心,主保守了她没有受到伤害。有一天一位老姐妹刚从海外回上海,看到那个“弟兄”跟我们这位姐妹在一起,问明情况后大吃一惊,把那个所谓弟兄的老底揭露了出来,使我们的姐妹悬岩勒马了。
现在据说那个邓姓女子已经死了,患病死了。虽然创始人已经不在人世了,然而,“东方闪电”的活动还是很猖獗,因为它有很深的灵界背景。我们知道,大凡邪教都有灵界的背景,当然也有人的软弱,魔鬼藉着人的软弱,利用宗教来牢笼人,达到它“偷窃、毁坏、杀害”的目的。
我并不是很清楚三赎教的背景。但我肯定它后面是邪魔的作为,是魔鬼邪灵利用人的软弱达到摧毁人、折磨人的险恶用心。
今天所有的宗教,尤其是那些与基督教有渊源的新型宗教,都有魔鬼很大的欺骗在其中。我们若是不把自己信仰的根基牢牢地扎根在神的话语上,就很容易受迷惑,上魔鬼的当。辨别对与错、是与非、善与恶,唯一的根据就是圣经,就是神的话语。

TOP

第十三章  穿铁锈红西装的维族男子
很顺利地买到了去喀什的火车票,还很便宜,只是长途汽车的一半价格。当然,没有座位。不过没关系,几小时还是撑得住的,感谢主给我好身体。
这趟车上都是新疆本地人,大概游客都乘快车,新疆本地人为了省钱才会乘这趟普快。说是普快,其实是站站停的慢车。
我想好了,我就想要坐慢车,这样就有机会与普通的新疆本地人接触了。虽然长途汽车也有机会接触到普通的新疆本地少数民族兄弟,但长途汽车不能来回走动,与人相处的空间很小。火车则不然,在火车上,至少可以与同一厢座的人谈心,这同一厢座少说也有十个人,弄不好会有很多人加入谈心的队伍。
从阿克苏到喀什火车行程大约八小时(慢车),有这点时间我们可以很尽兴地与人交谈。
我相信神会引导我,我能遇到谁,都在神的手中。只要我有一颗仰望他的心,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在他的命定旨意里。
我一直认为神的旨意有三类。一般不信神的人会说我们基督徒有阿Q精神,好歹都是神的旨意。其实不然,所谓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乃是说一切都在神的掌管之下,一切都经神的许可才会临到人。具体来说,神的旨意有三类:第一,神命定的旨意;第二,神许可的旨意;第三,神任凭的旨意。
所谓神命定的旨意,我以为是神希望我们达到的那个最好的状况。神最伟大之处就是他不干预人作自由选择,他给人自由意志,不勉强人选择他希望给人的人生道路。他希望我们每个人都享受美好的人生,他在每个人身上都有最好的计划,他期盼我们进入他的计划之中。
此外神许可的旨意,我以为是人背离了神的命定,走到离开神并且会尝受恶果的路上。但是神对此没有任凭,他相信人进入这个状况是暂时的,终究会回头的。他以自己那全知的属性对这些走错路的人有一个新的规划,借此证明他对人永不变更的关注和爱。就像圣经里的大卫,大卫有一度走到神许可的旨意里,犯奸淫和杀人的罪。神知道大卫会回头,回头之后的生命更加成熟美好。现实情况是大卫果然从罪中转回,并且写了悔改的诗篇,使后人犯罪后有一条悔改获赦的路可走。
落到神任凭旨意中的人是可怕的。以神全知的属性,他知道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获取救恩。既不会得到神永恒的赦免,也不会得到今生的赦免。不是神不爱这种人,而是这种人自始至终拒绝神的救恩。基于神的定规,罪的工价就是死,若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神为我们预备了耶稣的代死、流血,然而,神也不勉强人一定要接受主耶稣的代死、流血。对于那些至死也不肯接受主耶稣代死、流血的人,神就只有任凭他们走向灭亡了。
我一直希望自己走在神命定的旨意里,使神在我身上的计划和旨意得以成就。但由于我灵里的迟钝,我常常搞不清楚自己是否行在神命定的旨意中,也因为我的自私和软弱,我常常不肯顺服神在我身上的带领,跑出神命定的旨意之外,走在神许可的旨意中。这方面确实有很多的遗憾,但也促使我更多地去仰望他的怜悯。
当我仰望他的时候,神就带领我走在他美好的旨意中。
我遇到这位穿着铁锈红西装的维族男子,是因为我仰望神的引导,神给我的预备。
阿克苏上车的人不少,因为阿克苏是个大站。我们没有立刻找到座位,按说我会跑另外的车厢,直到找到座位为止。可是,我对亚迪说:“我们就在这儿吧,希望下一站这儿有人下车,我们能够有座。”
然后,我对一个年轻的维族姑娘说:“我们站在这儿不影响你们吧?”
她给我挪了挪地,让我们的行李可以放在座位底下。这个姑娘看上去至多二十岁,一般我估计她不会拒绝我。这个姑娘旁边是个维族小男孩,对面有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姑娘和一个穿着铁锈红西装的维族男子。看上去这个维族男子有三十来岁,长得相貌堂堂,很有品位。
我有点好奇,这个衣冠整齐的人怎么不坐快客,是因为也像整个车厢的新疆人那样为了省钱吗?再一看他旁边的那个姑娘,我有点明白了,他们彼此话虽不多,但神情特别,好像心情都很紧张,莫非他们是一对情侣?
那个给我挪地方的姑娘看我站着,有点不好意思,就到旁的地方找人聊天了。我趁机坐在她的座位上,准备她来后给她让座。我们是在四座的一边,六座的那边有一个男子躺着,另有两个维族中年妇女和两个小孩。我瞄准这地方是希望那个躺着的人见我一直站着于心不忍,起来把座位让给我。
可是,半小时过去后,那个躺着的男子始终不起来。他不起来我也不能逼他起来,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少数民族地区,我会很谨慎,千万不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更不能与人发生争执,否则,我这福音怎么出口?
那个给我让座去其他地方找人聊天的姑娘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我识相地站起来给她让座。但是她摆摆手,告诉我可以继续坐她的位置。之后,她到六座那边,在那个躺着的男子身边坐下,那个坐在躺着的人身边的小孩见她来,就坐到对面两个中年妇女身边去了。
看得出来他们是一伙的。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就调整好了座位,等于给我让出了一个座位。不但如此,那姑娘还用不太流利的国语,指着那躺着的男子对我说:“他有病,正在发烧”。
啊!原来如此。我借机探过脑袋朝那男子一看,可不么,满脸红扑扑的,正是在发高烧呢。
我从座底下的包里找出随身带的药,这是张老师非让我带上的。每次出门张老师都要给我备上点药,说是增加不了多少分量,但需要时却方便许多。每一次我都是原包去又原包回,从来不用。这次本不想带的,可张老师就不放我过门,非看我带上她才放心。好了,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我拿出一种退热的药片和一种止痛的药片,给那位让座的女孩,请她给生病的男子服了。但那女孩摇摇头,说是不用。我突然意识到,他们怎么可能随便用我给的药呢?我们彼此素昧平生,互不了解,他们不可能相信我给的是对他有益的药物。而且这个人看上去病得不轻,再若随便服药,不但不会减轻病状,说不定还会加深病情呢?
我看他们一时三刻不会马上信任我,就不勉强了。为了让他们信任我并且使气氛变得友善友好,我从包里把我们带来准备给大小古丽的食品拿出来一些送给两个小孩吃。我特别拿出一包饼干给躺着的男子,告诉他多喝点水,也吃点饼干,否则饿着、渴着病也不能好。
那两个孩子看见包装精美的食品很是振奋,两个妇女大概是他们的监护人,从孩子手中把食品接过去,由她们来分配给孩子。她们自己也吃了起来,露出很开心的样子,连连点头说好吃。
也许那个躺着的男子的食欲被他们吊起了胃口,他竟然坐了起来,竟然拆开饼干也吃了起来。我看他们差不多会信任我了,就把药递过去,也把一瓶我表妹从新加坡带给我的平安油递给他,让他在额上和腮上抹抹,告诉他这样会舒服些。
其实这个生病的男子年纪很轻。他躺着时我看不出他的年龄,起身后发现他也不过二十开外。
他起身后,那个女孩用新疆话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大概说我刚刚就想要给他吃药。接着那女孩就去倒开水,帮助生病的男子把药服下。
后来我便知道他们——那女孩,生病的男孩,以及我对面的铁锈红西装男子旁边的女孩,他们是同学,是同一间大学里的同学。他们放假回家,他们的学校在乌鲁木齐,家在喀什。
我进一步了解到他们的学校叫【新疆世纪学院】,他们学的都是药学专科。这不是很好吗?这样就不会误解我给他们的药对他的身体不利了。他们拿着我给的药盒看了半天,在琢磨说明书上写的意思,看光景他们的汉语不怎么样。最后放心地按我给他们的量吃了。
等这一切做了后,我与他们的关系密切起来,当然我的座位也确定了,不必要让来让去的了。
这时候我也知道对面穿着铁锈红西装的男子跟这些学生没有任何关系。这个男子是从库车上来的,他去的地方是巴楚,我听人说巴楚是新疆最穷的地方之一。
不过这个铁锈红西装男子是个国家干部,是一个有点地位的干部。我看他就像是受过高等教育,是个很有品位的男人。不过,我怎么会觉得他与他身边的女孩关系怪怪的呢?他们不太说话,偶尔说一两句我听不懂的新疆话时,两个人的脸都涨得红红的,无怪乎我要错将他们看成是情侣关系了。
我与生病的男孩打交道时,他们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们没有表示什么,尤其是那个女孩也是病孩的同学,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我却知道他们心里一定认定我是个好心人,是个热心人。现在就该轮到我表明我信仰的时候了。
我还是从亚迪讲起。亚迪不让人注意都难,谁都不可能不注意他,尤其是小孩,也尤其是女孩。稀奇的是,别人看见他的模样会产生好奇,但绝不会害怕。亚迪有负担要照顾一些孤儿,是因为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他的一张傻傻的笑脸很感动人,让人不由自主地好奇再加上好感。
我告诉他们我们是基督徒,因为亚迪的病我们得以认识神,也蒙了神很大的拯救。现在的亚迪不光是脱离了有可能躺上一辈子的病床,还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他能够帮助到许多人,有些人对人生绝望,想要轻生,他就在网上陪别人度过困难的时期,直到那个人敢于重新面对人生。别看他一副傻傻的模样,他还为许多年轻人牵线搭桥,由他介绍有好几对青年人喜结良缘。
他们睁大眼睛像是看外星人一样望着亚迪,没有人怀疑这不是真的。事实上这就是真的。谁能想到曾几何时,这个人不能走,不能坐,大小便失控,每天只会哇哇大哭。哭得人心寒,哭得人心碎。现在你看到的是一个满脸堆笑的人,笑得那么明朗,笑得那么甜美。
两个维族女大学生听我讲得入神了。她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亚迪,看得竟然也心花怒放。他们问亚迪叫什么名字,亚迪告诉她们,他叫葛亚迪,但更喜欢人家叫他拉萨路。因为圣经里有叫拉萨路的人,并且有两个。一个是死而复活的拉萨路,一个是生前受了许多苦,死后躺在亚伯拉罕怀中受安慰的拉萨路。亚迪说自己有两个拉萨路的特征,第一他死过,后来又活过来了;第二,他曾经活得很痛苦,但信主后,他在主的怀中受安慰。
两个维族女孩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葛亚迪,葛亚迪。”
奇怪的是她们不叫他拉萨路,她们用带着维族腔调的声音喃喃地呼叫者:“葛亚迪,葛亚迪。”
我们也问了她们的名字。那个坐在铁锈红西装旁边的女孩叫“买哈勃”,另一个女孩,给我让座的女孩扭捏着不肯说出她的姓名。我记住了“买哈勃”的名字,当时我想到的是“我的路由器”。

TOP

铁锈红西装男子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跟我聊了起来。一边聊,一边翻译给旁边的人听。显然几个大学生的汉语都不怎么样,若不然不必要再翻译一遍。我们聊的时候多是我问他答,很快地他从我问的问题里知道我不是等闲之辈,而是和他旗鼓相当的聊手。
他是国家公务员,也就是所谓吃皇粮的。我问他在新疆这地方,宗教政策是如何执行的?公务员可不可以有宗教信仰?他坦承一个国家干部是不许有宗教信仰的,学生、尤其是大学生也不可有宗教信仰。
我问既然新疆每个家庭都无可避免有传统的信仰,那你们怎么面对这种情况呢?他告诉我其实谁都知道只要是少数民族的干部,不信真主都是表面的事,私底下每个人都是穆斯林,在家里每个人每天五次的祈祷都是少不了的。
于是新疆的汉族干部也都心照不宣,看到午时一点钟,维族干部停下手中的活默祷几分钟,他们也就心照不宣,不会有人起来干预的。
我向穿铁锈红西装的男子打听穆斯林都是怎么去完成教规的要求,一生至少一次去到圣地朝拜真主的?在我的观念中像中国这种环境,一个伊斯兰信徒怎麽有可能去到那些圣地朝拜真主?
他告诉我政府对此确实是干预的,不过近年来的干预做得不像过去那么露骨,那么不近情理。
何以如此说呢?随着想要去朝拜的穆斯林越来越多,政府规定,朝拜的人不许经由第二国而去,必须由自己的国家直接去。
过去许多穆斯林都是经由第二国去圣地朝拜,比如先去到缅甸或泰国,再从那儿前往圣地。这样的话,对朝拜者而言,多花些费用,但很容易出去,办这种手续很便利。现在国家出台的新政策,规定不可以这样了。国家直接办理去圣地旅游的业务,但是十分不容易被批准。
如果一个人决定赴麦加或麦地那朝拜,从申请开始到批下来为止,至少要两年时间。你想想看,这两年会有多大的变化。也许申请时人是健康的,批下来时人已经罹患病痛,已经不再适合远行了。因此对一个穆斯林来讲,仍然需要克服很大的困难,才能够达到律法的要求。
国家批准穆斯林出国朝拜有指标,就像批准印圣经有指标一样。每年规定一定额度的指标数,超过指标数就停办。所以一个穆斯林想要出去一次,就得等着,排队等着,等到为止。如果等待的过程中发生变化,那就是白等。
这不就是计划经济的那一套吗?在国家的新经济政策中都有了很大的改观,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为什么宗教政策还掐得那么死呢?想要以此来遏制宗教的发展?做梦去吧。宗教意识是与生俱来的,人有生老病死的规律,就必定会产生宗教意识。人生下来就会怕死,怕死就会有寻求永生的渴望。想要把人寻求永生的渴望给卡死,做梦去吧。
我不知道这些执政掌权者是怎麽想的,难道还想像过去那些年一样,硬生生地把宗教意识从人们的脑海里挖出去?既然不可能消灭宗教,为什么不激励人寻求正确的信仰。虽然改革开放已然使中国人的宗教意识苏醒过来,但是还用老套的办法遏制它发展,岂不是作无用功吗?
但是国家就喜欢做无用功。那些掌握国家命脉的执政掌权者基本上都是在按老套行事,除非非改不可,除非情况紧急到不能不变,否则他们是不想要改变的。就像中国人一句老话讲的:平常不努力,临时抱佛脚。只要不影响头上的乌纱帽掉落,都是行老套的。
伊斯兰教出国朝拜如此艰难,基督教就连圣经的发行也难得不得了。相比起来,国家的政策对伊斯兰教比对基督教还是宽容多了。古兰经在新华书店就有得卖,但是直到现在,新华书店就不让卖圣经,只有在大教堂里才能买到圣经,圣经的发行完全垄断在三自手中。
不过最近听到一个好消息,08年在中国开奥运会。奥运期间,那些接待运动健儿的酒店里都会将圣经摆上供运动员阅读。这样的举措在国外是司空见惯,但在中国却是一个了不起的突破。
只是什麽时候在新华书店有圣经公开发售呢?
我对这个问题是比较关心的,因为我曾经为了发送圣经吃过官司。为了把神的话送到需要的人手中去,我们许多人都付出了代价。我为此吃了三年官司,这还算是轻的,有些人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在圣经发行史上,无数的先驱献出了他们的热血和生命,就为了使饥饿和干渴的人得到供应。在现今的时代,就像圣经说的:人饥饿并非无饼,干渴并非无水,乃是没有神的话语。
虽然改革开放的步伐确是加大了许多,但是地方各级还有许多逆历史潮流的事端发生。我来新疆前,我们的同工接到的一批圣经不幸被公安查封。公安不作任何说明,只是扣压下来。这还算好的,现在不像过去那些年间随便抓人了,至少在上海,他们查封扣压,但不对人采取行政手段予以处置。我听说在新疆乌鲁木齐的周弟兄现在被抓了,就是因为发送属灵书籍。看这光景,在新疆宗教政策的执行力度比上海还是严格许多。
这次从果子沟能够脱身,完全是神迹。是神保守了我们没有出事,在其他地方我们有可能可以做的事,在新疆就是不行。我听穿铁锈红西装的维族男子讲的这些,更确定我们是神特别的看顾保守才能化险为夷。
艾买提(我随便给他取的名字)在回答我这个问题时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他的看法我完全赞同。
我的问题是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在中国有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中国的穆斯林对基督徒存不存在敌对和反感?我的观察和他的回答都是没有。那么,为什么在中东这是最大的问题,在中国却不是问题呢?我们和艾买提都认为这得益于无神论对有神论的专政。在中国,无论你是信奉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都曾经被当成是专政的对象,历史上也从不曾有过伊斯兰教对基督教的逼迫,或基督教对伊斯兰教的逼迫。大家都是受逼迫的对象,不是逼迫人的元凶。所以在中国这两个“敌对”的宗教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大家都在被压制之下艰难地生存着。
相比起佛教来,伊基两教倒是关系更为密切。因为大家都是信奉一神教,经典也有共同之处。
我想起一则文革时期的事。告诉我这件事的是黄伯伯,他曾经是我的属灵父亲。黄伯伯为了信仰坐了二十多年监,那时他们没有任何表达信仰的自由,那时是无神论掌权的恐怖时期。许多基督徒、天主教徒都被关押,被冠以反动一贯道的罪名。其实一贯道与基督徒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基督徒和天主教徒在和平时期是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是非常敌视的。但是在监狱里,黄伯伯告诉我,他这个平常视天主教徒尤其是天主教的神父为异端的人,突然觉得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十分亲近,好像所有的异见都因为共同的遭遇化解了。他们像是亲兄弟彼此照顾、扶持,什么观点的不同都不是问题了,问题是大家都是天父的孩子,都在试练中需要帮扶。
同样的理由,在中国这样的环境中,伊基两教不存在根本的利益冲突,也就不可能互相敌视。
在中东,伊基两教有很深的历史渊源造成彼此的隔膜和仇视。不说别的,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两教之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当然也没有必要)就那时互相的伤害达成和解。加上现在基督徒普遍的支持以色列反对巴勒斯坦,更使两教的矛盾无法调和。
以前我一直以为新疆是中国伊斯兰教的堡垒,新疆人对基督徒一定很反感,在新疆传福音一定很困难。可是这次来到新疆实地考察,发现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对新疆人讲耶稣,他们很友好,我几乎没有遇到反对我的人。
现在我和艾买提两个完全不同信仰的人在一起。我们谈论着很敏感的话题,我们没有隔阂,谈得很投机。

TOP

Processed in 0.011550 second(s), 8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