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阳
8月1日,上海高院4法官集体召妓丑闻曝光,连法官也如此堕落,难怪如今的女博士,一气之下提笔就是十几万字的小说,满嘴马列的衣局长原来是猎艳的狎客。狎客,通俗点说就是嫖客,并非提上裤子掏出现钞的才是狎客,那些讲究品位、以多元化、全球化指导性生活实践的刷卡一族也是,自诩温情的援交族也是,那些官场上的左冷禅——以唱红打黑的政坛大侠面目博取民粹支持的官员,落马后曝光的私生活细节证明,他们的真实身份足以当选年度最牛狎客。
狎客行
当甜腻的空气里飘满了壮阳的消息,人们再也找不到清热降火的王老吉:心理学家不断暗示满足欲望的正当,性学家欢呼任何自愿而不违法的快乐,威权主义者最熟悉一句名言“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自由主义者因为掌权无望而坚决不允许在性领域存在任何管制(包括自我管制)。
在对待下半身的问题上,靠政府吗?骂体制吗?人类的分歧全在上半身,不同主义的政府难得的形成了共识:他们都更喜欢狎客,而不是侠客,因为狎客使政府的存在显得必要,而侠客则直接挑战他们的权威。在这种肉体本质上无可奈何的一致性背后,人类散发出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态伤感。
当年读金庸,幻想做侠客。没料想等我长大,世界成了这副样子:洗脚屋是整街整街的,二奶是一村一村的,性爱日记是一本一本的,离婚是一队一队的。因此当我在美国的一个婚姻家庭研讨会上,遇到上海某大学的一位学者自豪地以中国人对家庭的重视来批评美国文化时,不由得倒抽几口凉气。
会后,我私下问他从何得来对美国的观感,据我所知,他来美国不到两个月。“在国内看电影就知道了……”我暗自庆幸,很早以前,已经有人告诫我根据好莱坞推测美国人民的生活,就象不用新闻联播来推测中国人民的幸福指数一样。一方面,美国每年的婚外生育已经超过婚内生育,另一方面,美国仍有相当广泛的意见对婚姻予以充分尊重,将一男一女的婚内性关系视为必须持守的承诺。
回首检视中国人对待两性关系的态度变化,在颠覆性上真可谓是革命。两相比较,美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高喊性解放的一拨青年,早已大半回归家庭,远不像中国人一样动真格的。
中国是从《太阳照常升起》的年代里走来。在这部影片里,导演对一只“鞋子”通过词语和图象不加克制地反复把玩。那个年代的性幻想,因贫瘠而疯狂,对劳动服下面扭动的屁股无限景仰,对“破鞋”这个词充满迷恋与愤怒的纠结。
因此当1980年代,面对弗洛伊德性欲观的冲击,“压抑欲望要得病”的理论瞬间就深入人心。其实,所谓压抑欲望的危险,不是指人们克制具体的某次性冲动,而是指幼年期未满足的欲望被推进潜意识,成为人们心理上的病灶。对一个病人,受压抑的性欲根本不表现为性欲。
弗氏的理论早已被西方心理学界视为距离科学过于遥远的假说,在临床上“引起的麻烦远远超过实际的疗效”,但许多人却迟迟不愿从春梦中醒来。当然,性是令人快乐的,只有人类可以不为繁殖只为快乐而性。而从一个全方位窒息的背景里走来,人们不免把一个心理学专业术语当作文化寓言接受并误读,以为在自由与人权的清单上,性自由可以先行,就像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来一样。一些人乐得听任自己的肉体烂成体制的浓疮,以为自己在浪漫的反体制。的确,他们几乎全身都溃烂了,但对于体制来说,他们却只是它脸孔上的几颗青春痘。
流风所及,短短三十年,取代红宝书的,是补肾验方;取代的确良、军胶鞋的,是声色电光的情欲流水席。人在江湖漂,几人能不嫖?侠客的江湖没能来到,狎客的江湖却悄悄莅临。人们转眼就体会到另一种缺氧——陷入“爱成伤、性上瘾”的悲哀,嘴巴里却高喊着“我自由,我快乐”。
这样的江湖为什么不可以被看作一个自由者的乐园,像他们所宣称的那样?道理很简单,世界从来就不是一间大酒吧,性本快乐,正如美酒虽好,贪杯无益。按照美国戒酒协会的规则,对于任何一个酗酒者,只要他承认生活已经一团糟,靠自己无能为力,愿意相信有一个比人自身更强大的力量为他提供善意的帮助,就可以申请加入。他想要改变的生活,简单描述就是只有继续豪饮的自由,而没有不再干杯的自由——被酒瘾控制,成为酒瘾的奴隶。
在不同的酒瓶前失去自我,正如在不同的性伙伴面前迷失自我一样。后者把异性视为满足自己欲望的消费品,对这些人,审美疲劳原本是最轻的惩罚,他们以为自己拥有把爱与性分开的智慧,但爱的能力却在性的损耗中渐渐消弭了。结果当他遇到了对的人,想要好好去爱的时候,自己却坏了——不是零件坏了,而是爱的引擎坏了。
所以,今天人们对幸福的定义是,不过是在我们自己还没有坏的时候遇到那个对的人。在一张张日本AV的光影中,人们失去了对那个对的人的珍惜的能力。如果人们已经不把感情波折、婚姻破碎视为放纵的代价,那么亲子关系悲剧几乎无法避免。最彻底最真诚的鼓吹性自由的人,一定是连孩子也不要的,在他们貌似严肃的观点背后,其实是个长不大的反社会的孩子,某种遭遇使他们的人格停滞在青春期,以过分叛逆索取社会更多的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