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的山鹰
作者:快乐妇人 刘帆
2007年10月10日
我的先生是个慢性子,做事拖泥带水。和他结婚二十多年来,我不知不觉地习惯了事必躬亲,时刻提醒。不这样怎麽行呢?例如,家里有一件小东西坏了,让他修理一下,若不催促,他就可以耗上几个月的时间。说到属灵的事,就更别提了!他对聚会、读经、祷告统统都无兴趣。我一直都为他祷告,可是几年下来,似乎毫无动静。我不禁问﹕“神啊,你有没有垂听我的祷告呢?”
最近,一阵清风搅动了死水般的沉寂。上个主日的清晨,我被先生轻快的口哨声吵醒,当我朦朦胧胧地走入浴室,看见他正对著镜子打扮著。只见他,身穿一件笔挺的西装上衣,胡子已刮得干干净净,胡腮上也散发出清新。每次主日,他不睡到太阳直射到床头,是不会翻动一下懒洋洋的身体。今天这麽早,他发什麽神经呢?瞧他这身打扮,他只有出门工作面试,或上台做学术报告时才会有如此。
“你今天耍什麽宝?”我不解地问。“今天,我想和你一起去主日。”他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到去主日崇拜,这里一直藏著我们之间的嫌隙。来到慕主先锋教会已有两年半了,因为这里主日聚会的时间比较长,我们就在什麽时候出门的问题上出现争执。他不想参加前面的敬拜,而我却认为敬拜是主日崇拜的精华。於是,我们俩常常在出门前就干上一仗,然後闷闷不乐地走进主日大厅。後来,我为了避免冲突,决定自己开车,让他随心所欲。可是今天,是什麽风把他吹醒呢?他竟然要求和我一起参加主日,而且还早早起来,打扮得如此清爽。
“我想有一个新的开始。”他似乎看出我的疑问。“好啊,新的开始,你就不準迟到!我只有零点的耐性(zero tolerance)!”我开始得寸进尺。“没问题!”他又轻快地吹起了口哨。
我是在做梦吗?曾记得不久前,他不仅主日跚跚来迟,而且对参加小家也没太多兴趣。为这事,我几乎搅尽脑汁,并使出全身力气。我给他选好一个在週日晚上聚会的小家,以便我可以紧紧地盯住他,他也没法以工作忙为理由而当逃兵了。我将每一週要听的录音带放入他的车中,并不时追问他听了没有,甚至还考问他几个问题,以确定他听的时候没有心不在焉。在小家服事上,我时常安排他做摘要,但他对我一切的努力并不领情,时常还是对此漫不经心。有时,轮到他做摘要,他还没有听完录音带,於是,我忍不住把自己的笔记给他看,恨不得亲自为他做摘要。我想,我还真有点像只母鸡,把成熟的公鸡当成刚孵出来的小鸡;我也好像一个愚笨的养鸟人,把山鹰当成鹦鹉放入了笼子里。
看著他不冷不热的样子,我时常又急又气。聚会当晚,我不时地催促他,但他总是拖拖拉拉地迟到近二十分钟,开车的路上也慢慢悠悠。我很难想像,一个平时爱开飞车的人,竟然在迟到时还只开一小时二十英里,而且,嘴里还不时地嘀嘀咕咕。我向小家长抱怨,她却劝我不要对他苦苦相逼。这怎麽可以!这样不属灵的人,怎能将他放任自流呢?
我仍然对他紧追不放,依旧每天为他祷告,求神改变他。没想到,他没有改变,我却遇到难题了。夏令特会前,小家突然有人提议将週日的聚会改为週间。我一听,急了﹕这不是意味著他要失去小家吗?因为他的公司离小家很远,而且他上晚班,他本来就对小家不感兴趣,怎会因小家而提前下班呢?而且,没有我在一旁盯著他,他岂不会顺理成章,不再来小家吗?於是,我竭力反对小家换时间,但是,无论我怎麽努力,都挡不住改时间的趋势。我失望至极,不禁对神声声叫屈﹕“神啊,这是怎麽一回事?你难道睡著了吗?”
带著沉重的心,我参加了夏令特会。特会中,有一堂workshop是关於控制人的灵。我胸有成竹地对身旁的一位姊妹说﹕“我没有这个问题,因为我不是被父母呼来换去,就是对同事有求必应,我觉得,我一直被别人控制。”台上,一位姊妹讲叙著她如何做“贤内助”,如何为先生细细安排打理。从她的身上,我好像看到自己的影子﹕“看起来,我也有控制人的灵。”我又对身旁的姊妹说,她点点头,看上去似乎有一点困惑﹕“我以为,控制先生是做太太的职责。”
会後追求时,我向神认罪。那一刻,我仿佛听到祂在我的心上说﹕“放手吧!你以为我不会管他吗?”从那个时刻起,我决定不再对小家改时间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只是每天暗暗地为他祷告。
九月的第一天,小家终于改在週间晚上聚会了,他也顺理成章地不再来小家坐在我的身旁了。於是在小家,夫妻们幽默的分享再也无法触动我的心了,我只感到聚会的时间好长好长。於是,我提早独自走出大门。街道上,惨淡的黄灯斜印出长长的孤影,阵阵冷风吹抚著带泪的脸颊﹕“主啊,虽然我知道每一个环境都有你的美意,但我不明白,我为什麽走天路时总是如此孤单?告诉我,你会持守你的承诺,你不会让他的心成为荒凉之地。…”
时间一天天悄悄溜过,他仍然每天十点以後才走进家门,日复一日地重复著一个习惯动作﹕坐在沙发上,手抱著笔记本电脑,打开电视,听著里面无休无止的政治吵闹。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错听神的声音,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把自己的愿望当作是神的心意?
一天深夜,他回家後,破天荒地来到卧室。熄灯上床後,他推推我﹕“你睡了吗?要不要陪我聊聊?”接著,他开始没事找事地闲聊起来。他谈起了公司最近发生的事情﹕“你说怪不怪,这两个星期,我为公司解决了好几个大问题。也许最近,我常常在解决困难前先祷告,这会不会是我得心应手的原因呢?可我不像你们祷告得那麽阵阵有词,我只是简单地求神为我解决问题。你看,这样做行吗?”他好像在请教我。过去,只要我对他谈起祷告,他的耳朵就会马上关闭。今天,他竟然主动谈起这个话题。
“当然可以,神不是已经垂听了你的祷告吗?你真的好棒!”我有一点喜出望外。“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只是觉得最近,我的脑子好像比过去更好使了。”他摸摸头,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有一个产品本来不是由他负责,但最近出了问题,大家没日没夜地苦干了叁週,也毫无头绪。最後,老板只得把他请出来,没想到,他只花了几秒钟就看出了问题的癥结﹕检查机器的数据库错了,机器的本身根本就没问题!
一下子,大家都傻眼了,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有经验、有博士学位的专家,怎麽会错得这麽荒唐呢?先生看著他们一个个愣头愣脑的样子,禁不住捧腹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
“你不觉得,这事与你祷告有关吗?你不认为,你有神的恩典在身上吗?”我把头靠在他的膀臂上。看来,神并没有打磕睡啊!“你要不要在人前为神做见證呢?若你将该得的荣耀归给祂,以後,你就会得到更多的恩典了!”其实,我所说的并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道理,而是实实在在的经验之谈。
“说到作见證,我最近想了一下小家的问题。”他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他看中了一个在週五晚上聚会的小家,离教会不远,离他的公司也只有十五分钟路程。聚会完後,他还可以顺便去教会接参加青少年聚会的大儿子,更棒的是,他发现,他很熟悉的几位弟兄都在这个小家中。“只是我不太好意思请假,我想,老板不一定会同意,我们真的很忙。”他看上去十分为难。
“我们可以同心合意地为此祷告啊!若神把这个小家赐给你,谁能挡得住呢?”我鼓励地说。静夜中,我听到他叹了口气,而我却不太著急。只要他真的有心去小家,其他的事神怎会不管呢?想著想著,不一会儿,我就跌入了梦境。
一个週五的傍晚,我倚窗注视著渐渐暗淡的天空﹕此时,他在做什麽呢?今晚,他会不会去小家呢?我拿起电话,又打算像以前那样去催一催他。那一刻,我的心说了话﹕既然神已经插手这件事,我还是彻底放手吧!於是,我放下了电话。十分钟以後,电话铃声响了,是他打来的。
“Honey, 我正在去小家的路上,只想打个电话,给你一个惊喜。”我听到电话那端他兴高彩烈的声音。“你怎麽请到了假呢?”我问。
“我壮著胆子,要求老板把週五都改成早九晚六的正常上班时间,没想到,他竟批準了!他好像最近没有像往常那麽工作狂了,正在和他的上司闹情绪哩。”他的声音有一点得意,毫无平时的沉默与压抑。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出现了一种未有的自由。
晚上,他回家後,不停地向我诉说小家的见闻,直说得我睡眼朦胧,他才停住了喜形于色的声音。看来,没有我在他的身边,他反而更快乐了。山鹰本来就不该关在笼子里,若我期望他渴慕神,我就早该给他一个自由翱翔的天地。
今天的主日,他又早早起来,在镜子前左看右看,不时打扮自己。是的,如他所说,我们真的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此时,他已在神的手中,不再需要我的催逼。“嘿!美得你!别忘了,我还是零点的耐性。”我瞟他一眼,故意刺激他。
“当然,我不是什麽都听你的吗?”他狡猾地回答。“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滑头?会说反话了?”我笑著拧了他一把。
笑声中,我们出门了。远处,是金灿灿的朝霞…。